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USITC）最近發(fā)布了一份報告，內容是關于前總統(tǒng)特朗普加征關稅帶來的經濟影響。該委員會是聯(lián)邦政府的一個準司法機構，具有獨立性和非黨派性質。

這份長達314頁的報告基于經濟數(shù)據、計量經濟學模型的計算結果，以及有關各方的觀點進行分析。去年7月，超過90個組織的代表在該委員會的聽證會上發(fā)表證詞。另外，委員會收到了195份書面意見。

委員會評估了兩套關稅的影響。第一套是根據1962年《貿易擴張法案》（Trade Expansion Act）的232條款，對美國進口的鋼鐵和鋁加征關稅。第二套則根據1974年《貿易法案》（Trade Act）的301條款，對從中國進口的各類商品加征關稅。

特朗普政府以國家安全為由為第232條款關稅進行辯護。其認為，鋼鐵和鋁行業(yè)對美國的國家安全至關重要，而過量的進口正在損害這些行業(yè)。2018年3月，特朗普政府分別對進口的鋼鐵和鋁加征25%和10%的關稅。

澳大利亞、加拿大和墨西哥被免除繳納第232條款規(guī)定的關稅。包括歐盟成員國在內的其他一些國家的進口產品受到關稅配額的限制，允許有限數(shù)量的進口產品免稅進入美國。

正如你也許已經預料到的那樣，加征關稅后，美國的鋼鐵和鋁進口量大幅下降。2017到2021年，美國鋼鐵進口量下降了17%，鋁進口量下降了19%。

加征關稅似乎促進了美國國內的生產擴張。2017至2021年，美國粗鋼產量增長了5%，而成品鋼產量基本持平。鍛造鋁和未鍛造鋁的產量分別增長了15%和13%。

2021年，美國鋼鐵行業(yè)的產能利用率上升至81%，為2007年以來的最高水平。根據美國商務部的數(shù)據，鋼鐵行業(yè)需要達到80%的產能利用率才能實現(xiàn)長期的財務可行。未鍛造鋁的產能利用率從2016至2017年的40%上升到2021年的55%。

如圖1所示，進口減少和國內產量增加導致進口滲透率（進口量占美國消費量的比例）下降，降幅最大的是未鍛造鋁（10個百分點），最小的是鍛造鋁（4個百分點）。

圖1：進口滲透率

美國鋼鐵和鋁的價格比其他國家上漲得更快。2017年，美國熱軋鋼的價格比全球基準價格高出30%（圖2）。在加征關稅幾個月后，其價格比全球基準價格高出70%。截至2021年第四季度，美國熱軋鋼的價格比世界基準價格高出130%。

圖2：熱軋鋼價格（美元/噸）

鋁價呈現(xiàn)出類似的走勢，但沒有鋼價上漲得那么猛烈。到2021年第四季度，美國的鋁價比全球基準價格高出25% （圖3）。

圖3：未鍛造鋁價格（美元/噸）

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指出，除了232條款關稅外，美國鋼鐵業(yè)和鋁業(yè)還受到了幾次沖擊，從而影響了貿易、生產和價格，其中包括新冠疫情、供應鏈中斷、反傾銷和反補貼稅、能源價格飆升以及俄烏沖突等。

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使用計量經濟學模型將關稅影響與這些因素區(qū)分開來。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的模型表明，232條款關稅導致2018-2021年鋼鐵和鋁產品的年平均進口量分別減少了24%和31%。

此外，據估計，受關稅影響，進口鋼鐵和鋁產品的價格分別上升了23%和8%。美國國內生產的鋼鐵和鋁的價格則上升了約0.7%和0.9%。過去三年中，美國的鋼鐵和鋁產值平均每年比沒有關稅的情況下高出15億美元和13億美元。

雖然關稅對鋼鐵和鋁生產商來說是件好事，但其他行業(yè)的生產商就沒那么幸運了。鋼材和鋁材價格的上漲給其下游行業(yè)帶來了更高的生產成本。由于成本上升，這些行業(yè)削減了生產規(guī)模。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的模型顯示，2018-2021年，這些行業(yè)的年均減產額為34億美元。這意味著，由于下游行業(yè)的損失超過了鋼鐵和鋁生產商的收益，232條款關稅實際上每年帶來了6億美元的凈成本。

特朗普政府在2018年7月至2019年9月期間分四批對來自中國的進口商品征收了一系列關稅。特朗普政府為其行動辯稱，中國在技術轉讓、知識產權和創(chuàng)新方面的長期做法給美國企業(yè)帶來了不合理的負擔。

截至2020年底，美國從中國進口的約一半商品被加征關稅。圖4顯示了美國進口的那些適用301條款關稅的商品。2017年，中國占這些進口商品價值的17%。到2021年，其份額下降到12%。

圖4：適用于301條款關稅的美國進口商品類別

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發(fā)現(xiàn)，關稅的成本被完全轉嫁給了美國進口商。中國出口商維持了他們的價格，而美國進口商則通過減少利潤和提高消費者或下游買家的價格來承擔關稅的成本。

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并沒有估計301條款關稅對美國通貨膨脹的總體影響。然而，其模型表明，自中國進口商品成本的增加與美國生產商提高的價格之間存在著強烈的相關性（圖5）。

圖5：2021年美國進口與國產商品價格

美國的貿易伙伴就232條款和301條款關稅向世貿組織爭端解決機制提起了訴訟。2020年9月，世貿組織專家組發(fā)現(xiàn)301條款關稅的征收與美國在關貿總協(xié)定下的義務不相符。去年12月，專家組否定了美國實施232條款關稅的理由（國家安全），指出這些關稅并不是在戰(zhàn)爭或其他緊急情況下征收的。

美國已經對專家組的裁決提出了上訴。由于美國拒絕任命新成員，世貿組織上訴機構無法審理上訴。這意味著在可預見的未來，這些案件將會處于法律未決狀態(tài)。

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的分析表明，232條款關稅導致了美國經濟上的凈損失以及價格越來越背離全球基準的美國鋼鐵和鋁供應鏈。

在美國努力控制處于近幾十年來高位的通脹之際，301條款關稅引起了各類商品價格的上漲。雖然中國出口商品占美國市場的份額有所下滑，但對其他國家的出口卻大幅增長（圖6）。

也許最令人煩惱的是，美國征收這些關稅的方式以及其對于世貿組織的態(tài)度擾亂了基于規(guī)則的全球貿易體系的運作。希望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的報告能促使美國的政策制定者進行反思。

圖6：中國對美國及其他國家的出口（12個月總和）

（本文題圖來源：第一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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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柯馬克  第一財經研究院高級學術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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