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特朗普政府關鍵職位提名的逐步公布，以及對外經貿主張越來越多地被媒體披露，特朗普新政府對華關稅政策的內容也逐漸明晰。

與此前市場預期比，筆者認為有利的方面是加征關稅可能是個逐步的過程，不會一開始就60%，而美國和歐洲、日本、加拿大、墨西哥之間的經貿關系也會備受打擊，這也有助于中國修復與歐洲日本等國家的經濟關系；不利的方面是中美關稅沖突難以避免，兩國關系可能又會重新因為經貿問題而全面惡化。

面對當前的局勢，中國需要抓住一年左右的緩沖期，首要解決好房地產和地方債務問題，推動自身經濟企穩(wěn)；其次是緩和和歐洲日本的經貿關系，防止歐洲日本與美國構建新的對華經貿統(tǒng)一戰(zhàn)線。從中長期看，還是要加大市場化法治化的改革開放。只要中國做好自己的事情，中美徹底脫鉤的可能性不高。

關稅節(jié)奏慢于預期但決心可能超出預期

市場對特朗普政府上臺之后的關稅政策一直存在較大分歧。一些觀點認為特朗普可能在就任之后就立即大幅對華加征60%的關稅，另一些觀點認為特朗普意識形態(tài)色彩不強，重視商業(yè)利益，有談判妥協(xié)的空間。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加征關稅可能是個逐步的過程，但想要避免關稅也不太現(xiàn)實。日前特朗普在社交平臺上發(fā)帖，以未能有效管控毒品以及非法移民為由，宣稱在其總統(tǒng)任期的第一天，將對所有從墨西哥和加拿大進入美國的產品征收25%的關稅。他也以類似的理由宣布對所有從中國進入美國的產品額外征收10%的關稅。

這一方面意味著關稅落地已經近在眼前，另一方面也意味著短期中國面對的關稅水平低于預期。此前獲美國財長提名的華爾街對沖基金投資人貝森特也呼吁，加征關稅需要采取分階段、逐步實施的方式。

美國加征關稅的三個目的

對中國而言，美國加征關稅存在三個目的：增加稅收，施壓迫使中國改變一些經濟政策，強硬的脫鉤戰(zhàn)略。

第一個目的：增加稅收彌補美國的財政赤字。近日，貝森特在接受采訪時表示關稅可以作為多種工具來使用，他專門談到在美國的早期歷史上，關稅長期是政府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

在貝特森“三三三”的施政方針中，即美國經濟增長達到3%、財政赤字回落到3%的GDP、每天增加300萬桶石油。把美國的財政赤字降低到3%的挑戰(zhàn)很大，特別是還要落實特朗普減稅的競選主張。即使削減一些特朗普認為不合適的支出，如環(huán)保等，也很難實現(xiàn)萬億美元量級的赤字削減。馬斯克推動政府精兵簡政的效果仍屬于未定之數，通過對進口產品包括對中國進口產品加征關稅則比較確定地有助于增加政府收入。

中美貿易摩擦以來，美國關稅從2017年的352.1億美元上升到2023年的773.9億元，應該大部分與中國的商品進口有關。根據美國Tax Foundation的估算，若對所有國家加征10%的關稅可能為美國政府帶來每年1700億美元的收入，若稅率達到20%，則收入可達2800億美元。

第二個目的：以加征關稅作為施壓籌碼，改變中國的補貼等政策。貝森特明確表示，關稅是特朗普與貿易對手的“協(xié)商工具”。他特別批評中國，“通過一系列政策將資源從家庭部門轉移到制造業(yè)部門，（導致）中國出口產品開始涌入世界”“市場準入和透明度的缺乏也使中國公司免受競爭壓力”“當市場參與者沒有相同的激勵和約束條件時，自由市場經濟邏輯就會崩潰”。

在這種情況下，美方可能利用關稅迫使中國改變一些既有的政策安排， 以提升美國企業(yè)的競爭優(yōu)勢，獲取更大市場份額。這類觀點在美國經濟界高層很流行。

中國政府正在推行改革，比如實施了《公平競爭審查條例》。條例要求，沒有法律、行政法規(guī)依據或者未經國務院批準，不得給予特定經營者稅收優(yōu)惠，實施選擇性、差異化財政獎勵或者補貼，也不得在要素獲取、行政事業(yè)性收費等方面給予特定經營者優(yōu)惠。

第三個目的：美國鷹派主張利用高額關稅作為手段，推動中美經濟完全脫鉤。這是三個目的中最壞的結果，也更需要付出努力盡量拖延脫鉤的時間。

特朗普關稅政策的利與弊

美國關稅政策實施節(jié)奏偏慢，有利于中國調整應對；而美國和盟友分裂加大，也有利于中國修復與這些國家的關系。但是，目前看特朗普加征關稅的態(tài)度較為堅決，中美關系很難改善，這是對中國不利的一個方面。

由于特朗普需要優(yōu)先處理一些國內事務，如削減官僚體制等，目前看美國加征關稅更可能逐步實施，這也意味著中國有一年左右更充裕的時間來應對關稅的沖擊。

例如，貝森特在獲得提名后的首次采訪中表示，他的政策優(yōu)先事項將是兌現(xiàn)特朗普的各項減稅承諾，包括使其第一任期內的減稅政策永久化，以及取消針對小費、社會保障福利和加班費征收的稅收。另外，高通脹引發(fā)民眾不滿是這次民主黨大選失利的主要原因，抗通脹仍是特朗普第二任期需要解決的優(yōu)先事項。短期對華大幅加征關稅并不是當下的最優(yōu)選擇。

此外，美國對外加征關稅不只針對中國，其他國家包括盟友國家也是他的目標，這客觀上有利于中國修復和相關國家的關系，從美國建立的對華包圍圈中突圍。

傳統(tǒng)盟友加拿大已經被特朗普在社交媒體發(fā)文直接威脅。歐盟、日本也嚴陣以待。日英兩國政府已經在計劃新設外交和經濟閣僚參加的經濟版“2+2”會議，幫助重建因貿易保護主義抬頭而倒退的國際經濟秩序。

但是，特朗普政府加征關稅的最終決心可能比較堅決，中國也需要做好中美貿易關系，乃至整體關系繼續(xù)惡化的準備。

中國要用好特朗普對華政策的緩沖期

從特朗普挑選財政部長的人選來看，其對關稅政策的落實比較堅持。據報道，特朗普曾經有四個財長候選人，除了貝森特之外，后來成為商務部長的盧特尼克、私募基金創(chuàng)始人羅文、美聯(lián)儲前理事沃什都是潛在人選。羅文和沃什都是因為在關稅問題上與特朗普立場不一致，最終被排除在外；而貝森特之所以被選定，也是因為特朗普認為他更能執(zhí)行政府的新政策。

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內，因為貿易摩擦中美關系急轉直下。伴隨著更高水平互征關稅的到來，中美經貿關系再度受到沖擊恐怕是大概率事件。中美經貿關系是中美關系的壓艙石，這意味著中國需要為更糟糕的中美關系做好準備。

總體而言，中國需要抓住這一年的緩沖期，加速產業(yè)鏈重新布局、解決好房地產和地方債務問題，推動經濟企穩(wěn)。中期而言，要進一步加大改革開放力度。綜合考慮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可能分歧加大，只要中國做好自己的事情，中美乃至中國和西方國家走向徹底脫鉤的可能性不高。

（作者系京東集團首席經濟學家）

第一財經獲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沈建光博士宏觀研究”。原文首發(fā)于FT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