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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獨立書店并不顯眼,卻是很多人的精神家園。城市在變,街角的小書店也在變化。有的無奈告別,有的依然堅守,有的新鮮開張。我們想要道一聲:嘿,你好嗎?我們想弄清楚,這個古老的行業(yè)該如何適應、轉(zhuǎn)型?
第一財經(jīng)推出“探訪獨立書店”系列,走進不同城市的獨立書店,拜訪他們的主理人,探索正在發(fā)生的故事。探訪的腳步已經(jīng)抵達了上海、成都、廈門、北京、南昌,即將延展到更多地方,歡迎提供線索和建議。
龐雜、迷人、小眾而實驗性,是postpost書店給人的第一印象。如果一家獨立書店承載的是主理人的閱歷、審美、價值觀乃至靈魂的趣味性,那postpost書店就像其主理人蕭勇一樣,有著不被定義的混雜感。
2019年,從美國留學歸來的蕭勇,在西城區(qū)羊肉胡同58號開了postpost書店。不太好找的位置,并不醒目的書店標志,也沒能掩蓋這家書店的有趣與鋒芒。
蕭勇選在羊肉胡同開書店,看中的是周邊的差異化環(huán)境——隔壁是國務院機密郵件收發(fā)辦,往東是自然資源部,正對面是開心麻花的劇場,過個馬路是廣濟寺,東南邊是教堂,再往南就是金融街。
postpost書店就像一個連接器,將周邊的人群隨機連接到一起。蕭勇能大概分辨出,一天到晚來到書店的人都是什么身份。清靜的上午,偶爾會有廣濟寺的小和尚光顧,中午時段是政府機關職員,下午則是金融街的白領,從傍晚至入夜,則是游客、文藝青年和網(wǎng)紅,坐在核桃樹下的露臺,看夕陽西下。
不同身份和年齡的人,在這里端著咖啡聊天,看一場隨機的迷你展覽,買一點有趣的獨立設計作品,翻閱蕭勇從世界各地搜集而來的小眾書籍。有人把postpost書店稱為“西城之光”,它奇妙地創(chuàng)造出一個富饒而迷你的精神文化場域。
去年6月,蕭勇又在三里屯幸福三村五巷開出postpost書店的2.0版本。這個改造自工人舊食堂的空間,比胡同書店玩得更加出挑,更超出常規(guī)。挑高7米的空間被隔為兩層,一層的黑膠唱片、世界各地的雜志和藝術品,二層的服飾與獨立設計,混搭著老上海的吊燈、廢棄的教堂椅、被淘汰的法官椅,以及夜光棋盤的桌子,形成一個混亂但和諧的文藝場域。
如果說羊肉胡同店帶有一些公共的、嚴肅的書店氣質(zhì),三里屯店則建立起postpost的另一重宇宙。你在這里可以翻閱到來自羅馬尼亞、烏克蘭、伊朗、以色列的雜志,聽到各種小眾另類的黑膠唱片,或是在夜里參加各種音樂派對,從電子樂、噪音到中世紀羽管鍵琴演奏會,無所不包。
蕭勇把自己定義為“一個策劃書店的人”,“我跟讀者處于非常平等的視角,讓大家投入、參與、觀看并討論。我們不太想把書店做得太傳統(tǒng),這里不是常規(guī)意義上安安靜靜讀書的地方。你可以不用正襟危坐,隨便翻翻書,發(fā)表一些搞笑或是離譜的評論。”
從這個意義上,他正用自己的方式攪動市場,重新定義“獨立書店”的含義。
叛逆、獨立,不同尋常的postpost
蕭勇是個特立獨行的行動派。
高中畢業(yè),他想去日本留學,晃了一圈,不喜歡,又轉(zhuǎn)到美國留學。大學期間,他靠賣古董相機賺生活費,一度是豆瓣上賣復古相機的大咖。在網(wǎng)絡交易并不成熟的年代,他靠著真誠與對陌生買家的信任,一單接一單,賣出數(shù)百臺相機,也結識了不少圈內(nèi)藝術家。
念完注冊會計師,他拿到藝術研究生的獎學金,繼續(xù)學藝術與戲劇。但他的體會是,經(jīng)濟比藝術更有趣,“經(jīng)濟學看似枯燥,但可以把各種敘事融入進去。”
他記得大學教授曾給他們列的長長的書單,每一本都讓他興奮。閱讀是他在美國求學期間重要的經(jīng)歷,尤其學藝術期間,他不太喜歡授課的老師,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圖書館,“用文學構建大腦里錯綜復雜的小路”。
研究生畢業(yè),他跟另外兩個合伙人在舊金山開了一家藝術書店,距離著名的“城市之光”書店咫尺之遙。這個帶著理想主義色彩的書店開了沒多久,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入駐,附近的租金水漲船高,“很多有意思的人都走了,去了洛杉磯或是紐約。很多有意思的小店也關閉了”。
蕭勇也選擇了關店離開。在尋找下一站去向何方時,他的目標是,“找一個城市活力比較足的地方,能把舊金山書店的基因移植過去”。
2019年回國,他在北京落腳,選擇羊肉胡同,開出全新的藝術書店。
postpost的名字,一層含義是郵局。當年賣古董相機時,他隔三差五就要去郵局寄包裹回國,跟郵局的淵源持續(xù)數(shù)年。另一層含義是“后”,當他讀藝術史、學戲劇時,總會接觸后人類、后殖民的思潮,對“post”的語境有些逆反與抵觸。
因此,postpost帶著蕭勇過往的烙印,生長出一些叛逆的、不同尋常的樣貌。
來到這家書店的人,總會對書籍的選品產(chǎn)生好奇。蕭勇選擇與世界各地不同的出版社、獨立出版商合作,無論多小眾的書,多昂貴的國際運費,他都不在意,選擇的唯一標準,就是國內(nèi)獨一無二,以及有趣。
這里常常發(fā)生有趣的對撞。一個在中國臺灣做戲劇的人,在書店里翻到一本阿爾托的荒誕戲劇理論,驚訝那是專業(yè)戲劇理論書店才會有的書。postpost的公眾號常常發(fā)布一些新書資訊,一位遠在巴黎的讀者在這里找到一本荷蘭出版的書,請蕭勇快遞到巴黎,于是一本書從歐洲到中國,又返回了歐洲。
蕭勇常想到過去沒錢買書的日子,只能看著動輒數(shù)百的書,無法購買。于是,他總是會盡量詳盡地拍攝新書的資訊,“能拍18頁,絕不拍10頁。”他希望這些書,能去往需要它們的讀者那里。
書店里來的每一本書,蕭勇都會事先翻看,他一本本介紹來自日本、德國、英國、美國、羅馬尼亞的書籍,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書籍,都有截然不同的視野。
他認為,一家好的獨立書店,不僅是提供一本好書,而是要提供一整個“系列”的概念。他把書籍的選品比喻為一系列星座,所有書籍會在內(nèi)容上互為呼應。他們不追求那種暢銷書或者大師名家的書,而是把每一本書視為一個素材,一顆星辰。蕭勇以“策展人”的思路將世界各地的圖書匯聚到一處,形成一個自由而開闊的書籍宇宙。
“一本書是否能引起人的好奇心,很重要。我們不是賣同質(zhì)化的暢銷書,也不是大而全的。這里每個月都會有新書上架,不在于數(shù)量多少,但得有一個明確的策展思路,并且得保持連續(xù)性。”蕭勇說。
postpost的書因為小眾與限量,賣得很快,而且賣完就沒有了。蕭勇又產(chǎn)生一個思路,每一本雜志,或者他喜歡的書,都留一本樣書不賣。目前,羊肉胡同店已經(jīng)累積了上千本樣書,供讀者翻閱,這也是蕭勇想要實現(xiàn)的公共圖書館的模式。
用買手店的思維運營書店
蕭勇更愿意把自己稱為一個“買手”,無論是世界各地的書籍還是雜志,都確保跟柏林、東京和倫敦的書店同步上新。店內(nèi)售賣的來自俄羅斯、土耳其的獨立設計師作品,都是他用跳脫的思維去尋找的新奇,補充日常生活信息的缺口。
經(jīng)濟學告訴他,商業(yè)要差異化競爭。學藝術則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別人做過的作品,沒必要再重復一次。于是,蕭勇的書店選書就秉持一個原則——要選國內(nèi)沒有人在賣的書,尋找大家沒什么機會看到的書,“要讓人看了以后覺得,這也叫書?書還能做成這個樣子?”
“書店是一個在地性很強的東西,它得跟你所在的時間、地點、位置直接發(fā)生關系。”蕭勇說,哪怕是胡同和三里屯兩個地方,他都會根據(jù)地點的不同來囊括差異。
“如果考慮某本書的目標群體,這句話本身就是個失敗的論斷吧。我覺得每本書都應該引起各種各樣人的好奇。科幻小說如果被科學家看見、被物理學家看見,會引起不同的、很有趣的反饋,產(chǎn)生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他開書店的想法很不一樣,想要消除偏見,打開思路,讓人們習以為常的熟悉概念陌生化。
“一個音樂人可能在一本建筑圖書里得到啟發(fā),一個金融街的職員可能在這里讀到跟他日常生活截然相反的內(nèi)容,拓寬視野。”他相信,當一本書被各種各樣的人不期而遇,跨文化、跨背景的想法才更有可能被激發(fā)。那些來自不同國家的雜志,如同一個生動而具體的探測器,讓人更近距離地探入另一個國家的文字、關注焦點與圖像藝術。
在書店盈利這件事上,他用多元化的思路去探索模式。咖啡實驗室、不同類型的文藝展覽、小眾的黑膠唱片、不同國籍新生代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和衍生品,以及類型混雜的音樂現(xiàn)場,都摻雜在書店這個框架下。
“我們是按照買手店的基礎思維去運營書店。國內(nèi)沒有什么,我們就去找什么,用自下而上的視角,把好的東西搬運到一塊。”蕭勇認為,電商平臺對實體書店的擠壓,導致很多實體書店淪為地產(chǎn)行業(yè)的裝飾品。但它們之所以活下來,經(jīng)營得還不錯,就是尋找到各種可能性。
postpost的兩家書店,都是網(wǎng)紅熱衷的打卡地,這曾讓蕭勇頗為頭疼。
但他又會反其道而行之,讓網(wǎng)紅打卡這件事,變成一個可記錄的、行為藝術般的事件。很多人來書店,都會拿起一本封面僅有一張臉的書,擋住自己,拍個照。蕭勇就在網(wǎng)絡上搜集這些擋臉的照片,將不同的場景和姿勢匯聚成一本網(wǎng)紅影集。
這種小眾而獨立的出版,也是postpost的思想蔓延。很早之前,蕭勇還做過一本小冊子,記錄人們在北京街頭看到的巨型“蘑菇”,那些出現(xiàn)在各處的“蘑菇”,至今也沒有官方解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在小冊子里,人們拍下照片,進行各種有趣的猜想,從熱力裝置到儲備糧倉,所有發(fā)散性的思維匯聚成一本《北京蘑菇尋找指南》。這本小指南上了熱搜,延伸出諸多話題與評論,蕭勇索性搜集這些評論,并接受讀者投稿,做出“蘑菇”的第二集。
這兩本綠色的小冊子,就在postpost書店,某種意義上,它是這家書店奇趣思維的紙面化,讓大眾打開思維,發(fā)散想象,讓無邊的信息互為碰撞。
postpost的活潑、有趣與多元,使得很多品牌循著亞文化氣息找過來。阿迪達斯與postpost合作,將幾百款被淘汰的倉庫樣衣重新利用剪裁,變成一系列雜志封面。瑞士環(huán)保袋FREITAG試圖將品牌廢棄的邊角料重新利用,蕭勇找到一位退休的北京手套廠老師傅,為時髦的瑞士品牌設計出既是自行車坐墊又是背包的限量款。
未來,他想以北京為大本營,在成都或是武漢這樣的城市,開設出不同底色的postp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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