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傅建平，清華大學計算社會科學與國家治理實驗室專職研究員）

數據要素化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由五個邏輯環(huán)節(jié)組成閉環(huán)，即信息數據化轉變、數據資源化匯聚、數據資產化管理、數據市場化配置、數據價值化應用。信息數據化是數據要素化的邏輯起點。

01

信息的定義及哲學本質

“信息”概念的使用，是二十世紀下半葉哲學領域最成功的事情。對“信息是什么”這個重要哲學問題的探究，關系到對“數據是什么”這個實踐問題的把握以及構建適應數據特性及其價值運動規(guī)律制度的戰(zhàn)略需要。

>>>信息與物質的關系，是同于物質還是有別于物質？

維納認為“信息就是信息，不是物質，也不是能量”，從哲學上揭示信息及不同于物質，又離不開物質的特性。

代表性的定義是：“信息是一切物質的普遍屬性”、“信息是事物運動的狀態(tài)與方式”、“信息是物質與能量的存在和運動具備的形式”、“信息是物質的特征參量，是物質的能量取值”、“信息是物質的確定性、有序性、組織程度以及物質之間的差異性”、“物質的實在狀態(tài)及其相關規(guī)律，正是信息的含義”、“信息同物質的內部結構密切相關，結構決定信息，信息是結構的表征，結構不同則信息不同”等。以上對信息的定義雖然沒有跟物質本身直接等同，卻與物質的形式、結構、組織等某個方面直接等同，導致定義最后還是將信息歸結為物質。

但在現(xiàn)代哲學概念中，物質的結構和形式是物質組成要素的排列組合方式，也是物質本身的一個屬性，改變了物質的結構和形式就直接等同于改變了物質本身，但是信息和物質不是直接等同的，改變了關于物質的信息，并不能改變物質本身。

因此，揭示信息的哲學定義，要體現(xiàn)出信息相對于物質的區(qū)別性或特殊性，不能直接或間接地將信息歸結為物質。

>>>信息究竟從哪里來，信息形成的機制是什么，信息是自然既成的還是建構生成的？

觀點一：信息是自然既成的，認為信息總是某種客觀存在的東西”或者說作為物質本身“凝結”著信息，人們感知到的信息是物質“發(fā)射”出來的。但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假設信息是物質“發(fā)射”出來的，那么物質的質量就必有損耗，發(fā)射的信息越多，損耗就越大，但是實際情況并不是這樣的。

觀點二：信息是建構生成的，認為物質本身并不固有信息，信息也不自然既成于物質，更不能由物質“發(fā)射”信息。信息就是將對象信息化后得到的東西，信息也是一種思想對對象的建構，只有具有信息化功能的主體，才能造就、建構或制造出信息。即使對象是唯一的，但由于信息化是多樣性的，所以信息化后或在信息系統(tǒng)中出現(xiàn)的對象就不是唯一的。

因此，所謂“對象的信息”無非是“關于對象的信息”，即信息是通過具有信息化能力的主體對物質或對象的信息化建構，信息不是物質自然既成的，而是建構生成的。

>>>信息屬于本體論范疇還是認識論范疇？

觀點一：信息既屬于本體論范疇也屬于認識論范疇。鐘義信將信息分成：本體論層次的信息、認識論層次的信息。其中，本體論層次的信息定義為“事物運動的狀態(tài)和狀態(tài)變化方式的自我表達”，認識論層次的信息定義為“主體所感知或表述的關于該事物的運動狀態(tài)及其變化方式”。楊學山將信息存在狀態(tài)劃分為自在態(tài)、自有態(tài)和記錄態(tài)。其中，自在態(tài)信息是指“一切客觀存在物在物理空間遵循物理規(guī)律，自行散發(fā)出的信息”，自有態(tài)信息是指“各種物體內含的信息”，記錄態(tài)信息是指“對自在態(tài)信息和自有態(tài)信息通過一定工具、用一定的載體記錄下來，并能為特定智能群體理解和使用的信息”。

觀點二：認為信息是認識主體對客體的釋義所得，信息屬于認識論范疇。信息系統(tǒng)創(chuàng)始人戴維斯的主張“信息是那些實際可覺察、有價值的并經過處理的數據，它對接收者當前的或潛在的行動或決策有意義”。德國學者克勞斯“信息是物理載體和語義構成的統(tǒng)一整體”。英國系統(tǒng)理論家切克蘭德“信息=數據+意義”?？腕w對象只是產生信息的“信源”，認識主體才是決定“信息”之所以成為信息的先決條件，既使是面對相同的數據，在不同價值取向和期望的認識主體面前，可能產生不同的信息。

綜上，信息的定義是“信息是認識主體構建的、由載體承載并表達一切客觀存在的意義”。其中，認識主體是指具有信息化能力的生物體和非生物智能體。信息是含義、意義或者內容，不是物質、能量、生命等任何承載，但載體和形式性外殼又是信息存在的必要條件?？陀^存在包含物質、能量、生命和信息本身。表達的客觀存在的意義是指認識主體對該客觀存在的一切賦義和釋義。數據是一切客觀存在含義、意義或內容的記錄。信息是可認識的，認識主體對信息的認識程度，直接體現(xiàn)了認識主體所具備的信息能力及其成熟度。

02

信息的運動邏輯

生命體生存和發(fā)展需求、社會發(fā)展需求、信息增長需求是信息運動得以實現(xiàn)的客觀基礎。在信息運動的發(fā)展階段中，信息生成是信息運動的起點，信息轉換是信息增長的基礎，信息移動是信息發(fā)展的基礎環(huán)節(jié)，信息處理是信息增長和利用的核心，信息積累是信息運動的階段性目標，信息最大化利用是信息運動的終極目標，載體和外殼的演進是信息走向高級階段的必要臺階。

信息結構是一個核心概念，它是指“一個信息集合的含義及其內在關系的邏輯體系”，信息結構不僅為信息運動不同環(huán)節(jié)的信息存在形態(tài)提供連接紐帶，更為文明和智能的發(fā)展提供了最重要的載體和方向，隨著信息結構的增長推動信息增長，形成信息集合、主題域、信息域乃至信息空間。

信息是一種依賴信息技術的存在，信息技術本身也是為了信息的存在而存在，信息技術創(chuàng)造和變換了信息的存在，凸顯了信息為人而存在，改變了信息的存在方式和人的存在方式。也就是說，信息技術將物質世界信息化為信息存在，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一個無比豐富、多樣化的信息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人對對象的認識和改變，就像被貨幣化了的商品一樣，其流動、交換、增值等變得更便捷，進而改變了世界存在方式，表明物質和信息之間、原子與比特之間通過一定方式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信息與信息技術之間是一種既可分離又不可分離的關系。技術是實踐的手段，信息技術是拓展人的信息功能的手段的總和，信息技術的本質是通過它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信息存在而得到確證，信息技術的價值完全映射在它所生成的信息上，一切信息都是人工信息、一切信息都是信息技術的產物。

綜上，信息的運動邏輯是：認識主體（人）在信息生成、信息傳遞、信息存儲、信息處理、信息分配、信息應用等關鍵環(huán)節(jié)，利用信息技術使人造的“信息存在”及其信息結構從不完備狀態(tài)發(fā)展到完備狀態(tài)，更好地服務于“人的存在”，甚至改變“人的存在”的動態(tài)過程。

03

信息數據化轉變

>>>利用信息數字化技術生成可度量、可機讀的數據，來表達、傳輸、處理一切信息。

信息數字化技術是信息技術在數字時代的前沿演化發(fā)展，極大地擴展了人的信息功能。同時，信息數字化技術是基于一系列現(xiàn)代信息技術的融合發(fā)展和疊加實現(xiàn)的，它借助以微電子學為基礎的計算機技術和電信技術的結合而形成的手段，對聲音、圖像、文字、數字和各種傳感信號的信息進行獲取、加工、處理、儲存、傳播和使用的能動技術，主要由傳感技術、通信技術、計算機技術、控制技術等四種基本技術，以及物聯(lián)網、互聯(lián)網、移動互聯(lián)網、云計算、邊緣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區(qū)塊鏈等核心應用技術構成。

通過物聯(lián)網、云計算和邊緣計算融合實現(xiàn)“萬物互聯(lián)”奠定了數字時代的物理聯(lián)系的基礎、推動大數據爆炸性增長成為重要生產要素資料，以大數據+智能算法為基礎的人工智能逐漸發(fā)展成為重要的數據生產力，以安全可信、全局透明和分布式存儲為特征的區(qū)塊鏈實現(xiàn)生產關系數字化，使得價值共創(chuàng)、價值傳遞和價值共享成為可能。預計在未來，數字化技術依然會按照其演化規(guī)律繼續(xù)向前發(fā)展，將會深刻地改變政府、社會、市場之間的關系，深刻地影響人民群眾的生產生活方式和經濟社會高質量發(fā)展，深刻地重塑政府治理模式和組織形態(tài)。

>>>數字化條件下的數據賦能行為和賦能過程，包括結構賦能、心理賦能和資源賦能三個維度。

“賦能”指個體或者組織對客觀環(huán)境與條件擁有更強的控制能力來取代無力感的過程，它有別于普遍采用的 “從外到內”以標準化保障管理效率、以結果導向驅動管理的科學管理和績效管理方式，它是以授權賦能為特征的通過激發(fā)個體或組織的內生動力和能量，強調多元主體有效參與實現(xiàn)價值共創(chuàng)的新型管理方式和手段。

賦能過程由結構賦能、心理賦能和資源賦能等三個維度構成：“結構賦能”著重于提高客觀的外部條件，主要體現(xiàn)在自上而下授予權力、賦予責任、強化決策和信息分享、渠道拓展、結構性政策/規(guī)劃安排等方面變革過程，強調通過結構的改變來影響組織運行和個體成員績效。“心理賦能”指通過提升個體對自身的工作價值、能力、控制力及影響力的心理感知，進而提升個體對組織的認同來實現(xiàn)個人價值與組織價值的整合，以達到激勵的目的。“資源賦能”體現(xiàn)為組織對資源的整合過程，強調資源的獲取、控制和管控能力。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